潘悅 制圖

中小銀行債券投資出現短期降溫跡象。央行數據顯示，6月中資中小銀行債券投資余額增幅為299.21億元，單月增幅較前幾個月大幅下降。機構認為，在社會融資結構發生深刻變化的背景下，中長期看商業銀行債券投資占比趨于上升。有專家表示，中小銀行需在債券與信貸間動態平衡，兼顧服務實體經濟與自身穩健經營。

6月中小銀行購債降溫

央行數據顯示，截至今年6月末，中資大型銀行債券投資余額為504980.95億元，較上年末增長36098.35億元；中資中小銀行債券投資余額達464390.50億元，較上年末增長36297.91億元，1至6月的單月增幅分別為8392.23億元、8237.69億元、3790.94億元、5436.86億元、10140.98億元和299.21億元，6月增幅較前幾個月大幅下降。

興業研究固定收益部研究員郭再冉等在最新發布的研報中指出，6月大行凈買入債券規模在時隔四個月后重新轉正，買短債貢獻了主要增量；農商行大幅減持債券，減持時間段主要為6月上旬和中旬。

開源證券研究表示，在存款掛牌利率及自律要求調整前，中小行是高息存款供給的主力，但隨著其存款報價的回落，相較于大行及資管產品的競爭優勢也在削弱。尤其在對公端，部分平臺企業存放利率敏感性較高，利率下調時資金較易流失。當然，也有中小行出于成本管控考慮，主動壓縮高息負債的可能，6月保證金存款、結構性存款均出現明顯下降。存款增長不佳，使得中小行的存貸增速在6月小幅回落，對應其債券投資較上月幾無增長。

在7月14日舉辦的國新辦新聞發布會上，中國人民銀行金融市場司負責人曹媛媛在回應中小銀行債券投資問題時表示，中小銀行基于自身資產配置的考慮，選擇適當增持債券，增加安全資產配置，平滑經營利潤波動，應該說在監管允許范圍內是合理的。同時銀行自發買賣債券，對市場也會起到穩定器的作用。當債券利率相對于貸款利率比較高，而且價格比較低的時候，銀行會買入債券，有助于穩定市場。反之，當債券利率較低、債券價格較高時，銀行賣出部分債券能夠實現它自己的利潤，也能夠保持銀行自身支持實體經濟的可持續性。

監管提示債券投資需有“度”

“當然，我們認為，中小銀行的債券投資也需要保持合理的‘度’。要把握好投資收益和風險承擔的平衡。對于個別債券投資較為激進的金融機構，應該關注債券面臨的利率和信用風險。”曹媛媛在國新辦新聞發布會上表示，人民銀行將持續加強市場監測，及時將監測到的高風險機構的信息共享給機構監管部門。

“‘度’是動態平衡，包括收益與風險的平衡、短期與長期的平衡和自身與市場的平衡三大動態平衡。”南開大學金融發展研究院院長田利輝對《經濟參考報》記者表示，一是在追求穩健收益的同時，控制債券久期和信用評級分布；二是通過買賣債券平滑利潤波動，而非長期持有高風險資產；三是發揮“穩定器”作用，避免跟風炒作推高市場泡沫。央行強調的“度”并非限制配置，而是要求中小銀行在監管框架內，結合負債端成本、資本充足率及市場環境，科學配置債券，例如優先配置利率風險對沖工具或政策性金融債。

田利輝進一步指出，中小銀行過度配置債券存在利率、違約、流動性和脫實入虛等風險。一是若市場利率上行，債券價格下跌導致賬面損失；二是部分公司信用債違約概率上升，尤其在經濟承壓期；三是極端市場環境下債券變現能力下降；四是過度依賴債券收益可能弱化對實體經濟的信貸支持，偏離銀行服務小微企業的本源，數據顯示，2025年5月末中小銀行債券投資已超46萬億元，占總資產近23%，若配置失衡，可能擠壓信貸資源，加劇“脫實向虛”。

記者注意到，今年以來，多家農商行及相關責任人因債券投資業務被罰。1月9日，連云港金融監管分局披露的行政處罰信息公開表顯示，江蘇灌南農村商業銀行因“違規開展債券投資業務”被罰款30萬元，時任江蘇灌南農村商業銀行金融市場部總經理高中明被罰款6萬元；江蘇贛榆農村商業銀行因“貸款五級分類不準確、貸款擔保管理不審慎、違規開展債券投資業務”被罰款95萬元，江蘇贛榆農村商業銀行金融市場部總經理楊婷婷也因“違規開展債券投資業務”被警告并處罰款5萬元。3月11日，泰州金融監管分局披露的行政處罰信息公開表顯示，江蘇興化農村商業銀行因“超資質投資債券、對已核銷貸款追償不到位”被罰款75萬元，時任江蘇興化農村商業銀行董事長曹文銘因“超資質投資債券”被罰款6萬元。

銀行債券投資或穩中有升

機構認為，近年來，中小銀行尤其是農商行債券投資熱度上升，最直接的原因是資產端優質貸款需求不足。

中信證券研究指出，伴隨經濟增速放緩、信用需求收縮以及金融監管體系不斷完善，中國銀行業傳統“以貸為主”的盈利模式面臨重塑。尤其是中小銀行，受制于客戶結構單一、負債成本剛性上升以及資本消耗壓力，正處于經營轉型的關鍵關口。在這樣的宏觀與監管環境下，“買債”正在成為中小銀行資產配置的重要出路。

華源證券固收廖志明團隊表示，近年來，農商行逐漸成為債券市場的重要參與者。農商行傾向于投資同業存單、國債和地方債、政策性金融債，并參與城投債投資。2024年農商行對超長期國債的配置力度顯著提升，反映出對長期穩定收益的追求。隨著長債收益率大幅下行，農商行債券投資面臨收益倒掛問題，A股上市城農商行2025年一季度債券投資增量中持有至到期科目占比僅4.5%，反映了農商行的投資債券從傳統的“持有至到期”逐漸轉向波段交易。

“中長期來看，商業銀行債券投資占比或趨于上升。”華源證券固收廖志明團隊認為，利率債作為合格流動性資產，商業銀行需要一定比例的債券持倉來滿足LCR等流動性監管指標。從中小型銀行整體來看，債券投資占比從2015年1月末的13.7%升至2025年5月末的22.7%。隨著房地產大時代過去，基建投資空間逐步變小，信貸需求可能長期偏弱。中國社會融資結構正發生深刻變化，即社融中信貸占比下降，政府債券占比不斷上升。因應融資結構變化，銀行體系的資產結構也面臨長期變化，中長期來看，商業銀行債券投資占比趨于上升。

田利輝也表示，中長期看，中小銀行債券投資將呈現“穩中有升、結構優化”趨勢。總量層面，在資產荒背景下，債券仍將是中小銀行重要的安全資產配置工具；結構層面，綠色債、科創債等政策導向型債券占比或提升，反映資金向重點領域傾斜；監管層面，央行可能通過完善久期管理、強化資本約束引導資金合理配置。隨著直接融資比重提高，債券市場擴容將為中小銀行提供更豐富的配置選擇，但需警惕“借債收益依賴癥”，需在債券與信貸間動態平衡，兼顧服務實體經濟與自身穩健經營。